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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2年11月29日,《人民日报》发表中央政治局委员胡乔木的文章《痛惜之余的愿望》,对这一年相继去世的两位中年科学家罗健夫、蒋筑英的英年早逝感到痛心疾首:“我们为什么不能更早地注意到他们的病情,在来得及的时候挽救他们的生命呢?”
 
罗健夫,中国航天科技集团旗下骊山微电子公司的微电子专家,终年47岁。蒋筑英,著名光学家王大珩的研究生,中国科学院长春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科研骨干,终年未满42岁。两位中年科学家都在物质匮乏、政治动荡的年代开始科研工作,表现出中国知识分子吃苦耐劳、任劳任怨的优秀品质。
 
罗健夫在一次调试设备时突然病倒。去世后遗体做了病理解剖,医生惊异地发现:他周身布满癌瘤,胸腔里的肿瘤比心脏还大,是癌症中最凶的一种,潜伏期已在两年以上。生前他喜爱苏联自传体小说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以主人公保尔为榜样,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利害,多次放弃评聘高级职称和提升干部的机会,颁发奖金分文不受。
 
蒋筑英的的父亲因历史问题被错判劳改入狱,年仅15岁的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,几十年间申请入党一直被拒,直到去世前不久研究所才批准他填写《入党志愿书》,去世后由中共吉林省委追认为正式党员。蒋筑英家在杭州,母亲希望他大学毕业后回到西子湖畔生活。但中国最大的光学基地和最著名的光学科学家都在东北,蒋筑英说服了母亲,来到长春光机所。“文革”后他带着一大包四川榨菜出国进修,从自己口里抠出外汇,给所里买了一台英文打字机、一部录音机、二十台电子计算器和一些光学器材。
 
胡乔木希望全党切实改善知识分子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,“特别是希望那些至今对知识分子还有某种不信任感、不敢推心置腹的人们,多读读他们的事迹”。
 
那是一个尊重知识、尊重人才的年代。解放后,党对知识分子政策是“团结、教育、改造”六字方针,在长期“左”的影响下,“教育改造”压倒了“团结”,知识分子被打入另册。有一位长期被“教育”已成习惯的诗人给胡耀邦写信:提出不能只说“思想解放”,丢掉“思想改造”,建议对知识分子的教育改造方针不能放弃。胡耀邦的回信在全党传达:所有人都有不断改造世界观的问题,工人农民也要继续“教育改造”,不能只针对知识分子。1979年1月4日人民日报发表“本报特约评论员文章”《完整地准确地理解党的知识分子政策》,指出“团结教育改造”6字方针已经不适应新的形势,转而提出重视人才,爱惜人才,放手使用知识分子。
 
1983年开始的整党,是否积极落实知识分子政策,成为是否与十一届三中全会路线保持一致的试金石。1984年4月23日,《人民日报》针对杭州大学地理系“文革”中把7名老教师打扮成“牛鬼蛇神”进行“活人展览”而当事人在“文革”后仍拒绝认错,愤然写出本报评论员文章《就是要彻底否定“文革”》,作者评论部副主任李仁臣,审定总编辑李庄。
 
重新打开国门后,党内高级干部目睹科学技术、经济建设与世界水平的差距愈拉愈大,社会舆论从长期贬损知识分子“臭老九”,转而热烈拥护“落实知识分子政策”,多出人才、快出人才。社会风气影响之大,连深度近视、缺少人间烟火气的数学家陈景润,让多少姑娘怦然心动。陈景润参加全国科学大会、受到邓小平会见后,即被送入解放军309医院高干病房检查身体。他的到来轰动了整个医院,进修军医由昆被同伴拉着来看名人,由此成就了与陈景润的姻缘。
 
一个尊重知识、尊重人才的社会氛围,是迈向国家现代化的精神基石,与先前那个追捧“白卷英雄”张铁生、嘲笑知识分子研究“马尾巴的功能”的极左年代,不可同日而语。
 
文章原载于“党报旧闻”微信公众号(2018年10月2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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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华新

祝华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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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0年代报纸编辑,曾获全国好新闻奖,新世纪转型做新媒体研究。个人兴趣:党史、动漫、武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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